looky Kao
5 min readJul 11, 2017

〈running man〉

和H姊夫妻道別後,回了姬路車站的旅遊中心,本想租臺免費的腳踏車在姬路逛逛,轉頭竟看到文學館休館的訊息。安藤忠雄設計的文學館加上近代文學的展示,是我除了美麗無雙姬路城以外,對姬路唯一感興趣的所在。又想起自己根本沒帶護照出門,租不了腳踏車啊,念頭一轉,就直接坐新幹線回了岡山。

從旅館領了寄存的行李後,猶豫了是不是要一訪後樂園,但三四點,即使到了後樂園也沒啥好逛的。日本園林之勝,在炎炎夏日並不能消暑降溫,而且,在我的心中,冬天的六義園和秋日的兼六園是不可取代的。(春天絢爛的櫻花則會讓街頭無名的小公園也無比浪漫)

於是我坐上往高松的特快車,名字還很美,是「特急南風十九號」,整臺車是麵包超人卡通彩繪,和我一樣百無聊賴的旅客們不住地按著快門,小孩們則搶著要和車廂合照。坐上電車,自以為一切都很平順,甚至還來得及為自己買一罐冰涼的綠茶。而且車窗風景,實在太美了。過了某一站之後,就是悠長的跨海大橋,電車行駛在海洋的正上方,閃亮亮的三百六十度環繞海景下,我發現車廂左邊的風景又好一點點。往下看,有時是大海,有時是船隻,還有貌似工業區與航業區的共生大鎮。

沒申請wifi是這陣旅程中時時湧生惶惑不安的原因,這班列車會到高松嗎?事實證明我的直覺非常靈敏,我坐過頭坐到丸龜了!丸龜!丸龜!
丸龜是什麼地方呢?朋友們想必跟我一樣都沒去過,但或許有聽過這個名字。丸龜製麵所的丸龜啊,在江戶時期有個大藩叫做「丸龜藩」,和高松松平家關係很親近,也是四國烏龍麵名所,新名產是「骨附雞」。(骨附雞為何?帶骨雞肉是也。日本人超市和外食賣的多半是去骨雞,有一說日本人齒列不整的原因是他們不咬骨頭的。但是我可是響噹噹的臺灣人,骨附雞於我如浮雲啦)

在丸龜再坐二十分鐘的快速電車到高松,完全陌生的地方,沒有「所有的」網路,不通地理,整個人輕飄飄的若失所依。但我終究還是在六點多到了高松車站,算起來也沒白花多少時間。

把行李丟在港邊寄物櫃以後,開始高松港場勘,研究之後兩天小島遊的乘車地和坐車時間。港口非常乾淨,幾乎沒有腥味,立了兩根彩色的柱子,看起來像是門,又像是一排密碼,或信號---後來才知道,那也是瀨戶內島藝術祭的作品。猛一回頭,才發覺夕陽好美,只顧著找路卻忘了看天的我倒像是買牘還珠的愚人了。手上拿著薑汁汽水,開始在海堤大道散步,那條路的盡頭是紅色的玻璃燈塔,倒挺樸實的,路舖的非常好。對面就是男木島和女木島,太陽以不規則的速率往下降,如此和平甘美,使人甚至悲傷起來。

正當我呆看夕陽、小島的輪廓與海的顏色變化,自以為是印象派思想家的當下,前方跑過了一個又一個的跑者,等到第五個跑者經過時,我開始拿起相機照下他們的身影。不無詫異地發現,一個小時內竟然高達三十個人劃破粉紅粉紫靚藍的暮色跑過眼前。莫非我來到什麼不得了的跑步勝地了嗎?於是想起《海邊的卡夫卡》也是以高松為背景,村上春樹是不是也跑過眼前的海堤呢?回國以後,拿起《海邊的卡夫卡》重看,還買了《關於跑步,我說的其實是……》,沒得到解答,只做了惡夢。但這趟旅遊後的臥遊,為我的高松之旅譜上了弦外之音,是慢跑鞋踏在地上的聲音。

《海邊的卡夫卡》的主要場景之一,是高松的甲村圖書館,村上春樹是這麼描繪的。
「據說在高松市郊外,有一間是有錢望族把自家書庫改建成的私立圖書館。收藏有齊全的珍本藏書,建築物和庭園都值得一看。我在《太陽》雜誌上看過那家圖書館的照片。一棟很大的古老日本房子,有像會客廳優雅的閱覽室,人們坐在寬敞舒適的沙發上讀著書。看到那張照片時,我的心就不可思議地被強烈吸引。而且心想如果哪天有機會我一定要到這圖書館去看一看。「甲村紀念圖書館」就是這家圖書館的名字。(《海邊的卡夫卡》,頁48)
在甲村紀念圖書館氣派的門前,有兩棵形狀清奇的梅樹。進門之後有一條蜿蜒的碎石路延伸進去,庭園的樹木整理得很優美,沒有一片落葉……

「這裡跟普通的圖書館有些不同。」他說。「因為是以特殊的專門書為主,以從前的歌人(和歌詩人)和俳人等前輩的古書為中心。當然適合一般人的書籍某種程度也有,不過從老遠特地搭電車來這裡的人,大半都是專門研究這種文獻的。絕對沒有人是來讀史蒂芬.金的。」頁51(長得像清水玲子漫畫裡跑出來的female gay大島先生說的話,怎樣,看史蒂芬金臭了嗎?錯了嗎?)

好的,總之,看完甲村圖書館的介紹我不得不哀嘆,為何我在去高松之前沒拾起《海邊的卡夫卡》,我也想要很假掰地看看和歌俳句古珍本啊。要是我那時有想到,也就不會陷入負面的情緒了。一般而言,在旅行中,我不太介意沒去過什麼「景點」,但這可是重要的入口啊。

google了「高松」,後面的字串自動出現「甲村圖書館」,欸,原來這是村上春樹在腦海裡蓋的一棟圖書館啊,在現實的高松土地上,並沒有甲村圖書館。好安心,至少我去過虛構的甲村圖書館了。而且,那兩晚我吃過的烏龍麵,肯定不比卡夫卡少年吃的遜色,同樣是「跟我過去吃過的任何烏龍麵都不同,咬勁很夠、又新鮮、湯頭又香。價格也便宜得令人嚇一跳」(p47)的烏龍麵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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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ritten by looky Kao

譯者、編輯、(懶散的)寫字人, 水瓶座A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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